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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破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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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破云_第14章
      “……”严峫确认:“一块钱?”
      “我不相信他能考上,也懒得从中获取任何利益。但当时他情绪很激动,非要拉着我理论,我只能快点打发了他好回去实验室。”楚慈长长叹了口气,这次微许唏嘘:“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他,或许我会待长一些……至少帮他把那最后几个知识点解释完吧。”
      审讯室里没有声音,所有人都沉思着,一时只听各自的呼吸声。
      “能请问一下么?冯宇光到底是……他是怎么死的?”
      严峫从思考中回过神来,“唔”了一声,随口说:“毒品致幻。”
      楚慈有些意外:“不可能,他吸毒?”
      “正因为案情不确定所以才需要我们调查,在调查阶段具体细节不便对外透露,相关法规你这个高材生不用我们多叮嘱了吧。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严峫合上速记本,站起身松了松肩膀,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:“对了,最后一个问题。刚才我同事问你那个奢侈品包的时候,为什么你回答说完全不知道?”
      楚慈原本已经站起来了,闻言稍有迟疑。
      “……我不想惹麻烦。”
      他一停,略微错开了严峫的视线,说:“莫名其妙送个包,这事真的无法理解……碰到怪异的事正常人的反应都是离远一点,不是么警官?”
      ·
      “确实非常怪,但光凭这点不能认定楚慈有作案嫌疑。”
      严峫打开窗户,上午的新鲜空气一涌而入,将办公室里混杂发酵一夜的各种气味席卷而空。秦川站在办公桌后,还是有点不解:“怎么说?”
      “如果我要杀自己的室友,我会选在熟悉的地方,而不是人生地不熟的千里之外。事实上百分之九十的学生伤害案都是在校内发生的,真想杀人的话,制造实验室事故比拿东莨菪碱和二氧甲基苯丙胺来害人要方便得多。”
      秦川若有所思。
      “不过,”严峫话锋一转:“——楚慈的供词确实给了我一点灵感。”
      “什么?”
      “目前还比较模糊,说不清楚,我只隐约感觉冯宇光的死可能跟他立誓要考博有关系,化工企业突然坏掉的监控也很巧合。”
      “不过现在老子只想睡觉。”严峫转过身,长长地伸了个懒腰:“英俊潇洒魅力无穷的严哥,为了丰富和娱乐本市单身女青年的业余生活,在相亲这条漫漫征程上屡战屡败、屡败屡战,以至于鞠躬尽瘁,精尽人亡,急需两个小时如婴儿般无忧无虑的睡眠来缓解一下受尽折磨的心脏……”
      秦川嘲道:“甭往自个脸上贴金了,精尽人亡?你想得美。”
      严峫:“强撸灰飞烟灭啊,你没试过?”
      秦川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      “对了,”突然严峫又想起什么,叫住了要出门的秦川:“你帮我跟外勤组说一声,让人以案发地为中心,立刻布控摸排全市范围内的二手奢侈品店。”
      秦川问:“二手店?”
      “寻找缺失了一个拉链滑楔头的目标双肩背。”严峫说,“成色那么新识别度又很高的牌子,我不信被人拎回家当买菜包去了。”
      即便是在市局,严峫都是个罕见的存在——他不需要休息。
      他是个可以连续奋战三天两夜精神奕奕的怪物,是个拔腿狂奔追着毒贩跑十公里不带歇的魔头。他比惯偷还能熬,比连环杀手还活跃,比银行劫匪还持久迅猛;有了他之后,正支队长才总算能抽出空来,把多少年都没来得及做的心导管手术给做了。
      严峫拉好窗帘,趴在桌上,闭着眼睛琢磨供词。某个捉摸不定的猜测从心底升起,然而只要稍微集中精神,那灵感就像调皮的小鱼,一摆尾迅速溜走了。
      “不可能,他吸毒?”
      “经常聚会晚归,平时爱打游戏,”
      “也许是每次都奇迹般低空飞过的成绩给了他自信吧……”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是什么让一个学习时间相当有限的富二代每次都能低空飞过,又是什么让他自信一定能够成功考博?
      换作其他大学,那很可能是有猫腻的,但楚慈那个大学基本可以直接排除金钱作用的可能。
      ——那么这其中,是否跟冯宇光的死有所关联呢?
      严峫深呼一口气,知道自己现在得抓紧时间睡一觉,于是排除那些杂念,把头埋在实木办公桌面和手臂构架起的黑暗空间里。
      门外人声渐渐远去,刑侦支队楼下的车来车往化作寂静;转瞬间他沉入到半梦半醒的深海中,空间与时间悄然重组,将早已忘却的潜意识翻上了水面。
      恍惚他离开了办公室,踏进了一间熙熙攘攘的大厅。
      耳边笑声不断,觥筹交错,似乎是一场极为喜庆的盛典。他朦朦胧胧地站在桌椅间,忽地有人在他身后笑道:“你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什么,人在那儿呢,还不快去道个谢?”
      道谢,严峫心想,道什么谢?
      老子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拿命拼来的,要跟谁道谢?
      但梦中他身不由已,摇摇晃晃地就裹在人潮中向前走去。不知穿过了多少开怀大笑又面目模糊的人,前方忽然光明大现,只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他,靠在窗前,正对手机低声说着什么。
      “还不跟人敬个酒啊,严峫?折腾了这么久,要不是江队,那二等功最后能轮得到你吗?”
      “上去呀,愣着干什么?”
      “你看你连话都不会说了,平常不是挺能叨叨吗?怎么傻啦?”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不是的,我的功劳是自己赚来的,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。
      凭什么让我敬酒?我仰仗谁了?关键时刻舍生忘死拖住毒贩的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?
      内心仿佛有无数声音吵吵嚷嚷,但现实是严峫向前走了一步。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,沉重的愤懑挡不住无形中更大的推力;仿佛重演某段发生过的事实似的,他举起酒杯,随即听见自己年轻一些的,略带嗫嚅的声音说:
      “那个,江队……”